解構“經典”愛情 |
從一個個神話愛情裡我們見識瞭愛情,渴望愛情,隨即就被真實的愛情撞個鼻青臉腫——如果我們矢志不渝要拿那些愛情范本作為我們愛的參照的話。 白朗寧與巴萊特:愛情功能 愛情如月,當我們迷戀它在草葉間的影子,它卻行在天上;當我們仰望星空,黎明卻已到來。如果恰好我們的視線,能與皎潔的月華相對,我們將此歸功於命運,並稱之為幸福。白朗寧與巴萊特是幸福的。愛情按其功用如果要評出一個起死回生獎,則非白朗寧夫婦莫屬瞭,因為據說他們的愛情竟然能導致醫學上的奇跡。 我們記得白朗寧夫人與其說是因為她的詩作,毋寧說是因為她的詩作中頻頻歌頌的愛情以及她本人的愛情佳話。在上上個世紀等級森嚴門規甚多的背景下,要使這樣一樁突如其來的愛情成為現實確實不容易,何況巴萊特是癱瘓的而白朗寧是健康的,巴萊特是39歲而白朗寧隻有33歲!他們的愛情簡直是為瞭印證愛情比死亡更堅強這句名言而生的。 白朗寧夫婦的愛情經典程度可以算是一個孤本,在其後的兩個世紀裡我們隻在小說中看過這種愛情的治療奇跡,我國的臺灣電視劇尤其善於營造這種故事來煽情。美人如雲,在香風鬢影之間,像愛的力量使白雪公主蘇醒、投入王子的懷抱,人們總是對愛情的力量寄予過高期望。或者說,人們內心裡總期盼愛情能帶來些愛情以外的東西,而不僅僅是兩情相悅。 白朗寧夫婦的愛情因太例外而成為經典,現實是大多數癱瘓者成瞭愛情遺忘的角落,白朗寧們作為沙龍貴賓,自有文學女青年可以周旋。 白瑞德與斯嘉麗:追逐一個夢想 用今天的話說,《亂世佳人》中的白瑞德·巴特勒(克拉克·蓋博飾)是最in的男人,他幾乎具備當今酷男的一切特征:成熟而果斷;富有而手段高明;瞭解女人並有征服欲;偶爾有暴力傾向或行為;擅長社交…… 除瞭得不到斯嘉麗(費雯麗飾) 他經常對斯嘉麗說她幼稚,明知她心愛的男人早已結瞭婚、有瞭一個賢慧的妻子,卻還是死心塌地為他做這做那,以圖能換取他愛的回報。其實他何嘗不是如此?明知斯嘉麗愛的一直是另一個人,他卻還是耐心地等待,等待她知道他對她的好,等待她長大,等待她成為自己的妻子。他一直像一把彈弓正對著她,有時皮筋拉得繃直,熱情高漲,使出各種花招來吸引她的目光並使她覺得榮耀、受用,有時又欲擒故縱地冷淡她、遠離她,以為可以令她有一些思念之情。如果說斯嘉麗一生都在追逐一個愛的夢想,那麼白瑞德又何嘗不是呢? 不佳的第一印象成瞭愛情的魔障,糾正這一點要花成倍的氣力。當斯嘉麗一天天墮落地融入市儈,時冷時熱的白瑞德也為之一天天喪失著自我。沒有什麼東西比夢想更貴瞭。 好吧,她終於成瞭他的妻子,在她結瞭幾次婚後——那又怎麼樣?她還是塔拉莊園裡那個驕傲的公主,桀傲不馴、刁蠻任性。他自始至終從來沒有完完全全地得到過她。是的,他很有錢,但是也開始老瞭,溺愛著漂亮的孩子,然而她並不體恤這一點。孩子從馬上摔下來死瞭,他對她完全絕望瞭,而她恰恰相反,在一剎那開始真正地成熟起來——這一切來得是不是太晚? 在南北大戰的背景中,白瑞德一直苦心孤詣地培養著斯嘉麗來愛自己,在和平年代、在我們今天這個年代、在大多數年代,他還會這麼做嗎?我們今天的新聞是:取消培養期,小蜜傍大款。 薩特與西蒙·波伏娃:忠於靈還是忠於肉 除瞭皇帝的妃子可以容忍他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似乎很少有女人能在愛情的名義下,容許自己的愛侶有第二個、第三個、無窮個女人。與薩特相伴50年的西蒙·波伏娃更像是具有中國傳統美德溫良恭儉讓的中國女子,饒是她寫下瞭女權名著《第二性》,終究還隻能是第二性。 拒絕婚姻而不拒絕性關系的薩特因為是偉大的哲學傢和偉大的作傢從而得到瞭世人、也得到瞭西蒙·波伏娃的諒解,大傢都想當然地以為哲學傢也許就該是那樣子生活的,不能拿凡人生活的尺度來衡量他。在西蒙朧·波伏娃這邊,跟如此才華卓越的未婚男子保持親密關系,未嘗不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哲學式的體驗,比不可靠的婚姻也許更值得。 極少有男人能如薩特在身體不忠貞的情況下還能保證愛情忠貞,我們隻好照著寬容的原則把他看作是一個異數,他也確實稱得上異數,他竟然拒領諾貝爾文學獎。 波伏娃矢志追求女權與男權平等,但愛情是男權還是女權呢?從薩特的艷福來看,答案顯然為前者。有趣的是,這也是波伏娃默認的選擇。 金凱與弗朗西斯卡:成熟男人獵艷記 盡管導演為《廊橋遺夢》精心設計瞭一個子女因母親遺留下來的日記而知悉她的愛情故事最終受到感染回歸真情的故事架構,但中國人的眼裡還是更多地從這個故事中看到瞭婚外情三個字。 善始善終的愛情無人關心。經黃愛情總是具有某種殘缺美,從而獲得正常婚姻所不可能有的戲劇性元素。一個成熟而富有修養的男人的初來乍到,正中瞭一個心中懷著小資情調的縣裡文學女中年(少婦)的下懷。她志不得抒,無人交流,丈夫敦厚樸實,兒女尚幼,不甘心一生就這樣平庸無聞。然後有這樣一個見過世面的人,可以與她一起品茗珍藏的白蘭地,可以一起聽美國鄉村歌曲,還會稱贊她美艷動人,最重要的是,丈夫和一雙兒女都將幾天不回傢,於是,機會來瞭。而他呢,剛剛離瞭婚,浪跡天涯,身無羈絆,又有一技之長可恃。 許多人為這個愛情故事感動得來不及買紙巾時,似乎無意把自己比作老實丈夫,而更願意視自己為金凱,婚姻中的外星人、第三者。這樣,他們可以一邊期待艷遇,一邊不必為妻子的紅杏出墻火冒三丈。其實弗朗西斯卡之堅守崗位,而不選擇與他人私奔,恰恰說明瞭婚外情是玩不起的,代價總是要付出的,要麼是傢人,要麼是自己。 導演和書作者把男主人公的命運安排成日日思念終生不再娶,純粹是出於煽情的需要,一方面讓這份愛情顯得堅貞,另一方面以說明女主人公的眼光不錯,找到的是真心相愛的人。而現實中,像廊橋遺夢似的數天一艷遇的故事幾乎都是另一結尾:男人以此增加瞭自己的閱歷,並於事後某天,像唐·璜一樣得意洋洋地向狐朋狗友們吹噓自己的獵艷史。 傑克與露絲:一客超級冰淇淋 1998年夏天在南昌街頭冰店有一客新款冰淇淋賣,漂亮的女店員指著冰船形狀、中間插著三支蛋卷的東西說:這款叫泰坦尼克,18元。與此同時,一艘巨大的用佈匹裹成的船狀物正停泊在藝術劇院門口,為裡面正在上演的電影招徠顧客。電影散場後人們拍拍這個道具貨色,看它是否安排瞭傑克與露絲逃離的走廊。 泰坦尼克號的愛情整個兒也就是一客超級冰淇淋,有很多奶油、漂亮面孔的奶油和富麗堂皇佈景的奶油、愛情生死對白的奶油和裸體素描的奶油、海洋之心大鉆石的奶油和災難片的奶油;然後是大塊的讓人暢快淋漓的冰,即橫刀奪愛的俗套故事;最後是超大制作、近億美元投資、歷史事件等食之有聲的蛋卷,組合成瞭這麼一個揮霍的愛情。按照張愛玲傾城之戀的解釋方式,裡奧納多這次算得上是傾船之戀瞭。 這又是一例門不當,戶不對的愛情。享受生活每一天、靠吐痰取悅女孩子的小痞子在貴族的大廳內找不到共同語言。如果泰坦尼克能順利到達彼岸,它將不可能到達婚姻的終點,隨時面臨夭折。沉船救子這樁愛情的命。 先不必忙著為傑克將愛人推上木板、自己沉入海中並叮嚀答應我,你一定要活下去潸然淚下,船是一定要沉的,求生中把生存的機會留給婦女和弱者倒也是1912年的史實中的真實場景。傑克不過是說瞭幾句取巧的話罷瞭。真實的裡奧納多可不是這麼回事,他說最怕變成自己眼裡的陌生人,而解脫陌生感覺和寂寞的辦法隻剩下最後一個:戀愛,沒完沒瞭的戀愛。所以在感情上廣種的美少在好萊塢的名譽逐漸薄收起來。 徐志摩與陸小曼:失去的才是最好的 看徐志摩追求陸小曼的愛情事跡總是令人聯想到唐伯虎點秋香的故事來,文采飛揚的詩人在婚後對美艷女子驚為天人,於是冒著生命危險將其追到手。而愛情又的的確確是個勞什子,不是轟轟烈烈就可以維持一生的。徐志摩為瞭取悅心上上,多多賺錢補傢用,不辭辛苦地在兩座城市之間飛來飛去地兼職,後來飛機失事,愛情也於事無補瞭。 浪漫的徐志摩在視之高貴的陸小曼面前總是捉襟見肘、有錢不夠用的感覺。但書生賣文總是值不到幾個錢的,徐志摩又萬萬不肯以平淡度日來唐突他的愛侶,於是非常非常地辛苦。他們確實如證婚人梁啟超所祝是最後一次結婚瞭,但也就從此愛斷命絕。 詩歌,包括情詩在內,總是富有韻律和節奏感,但要命的是它必須分行,愛情哪堪與此相比?經典的愛情中問號與逗號多於句號,而句號就意味著前功盡棄。所以不甘平庸與浪漫的徐志摩註定是一個優秀的詩人,也是一個辛苦的情人。 也許就是詩人的英年早逝才成就瞭這段愛情神話,不然,世人怎麼解釋由陸小曼當作護命寶貝保存的徐志摩日記,其實隻是徐志摩日記的片斷。另外一些片斷,關於另一個女人的單戀,如果沒有被人為毀跡的話,出版發行出來,說不定會讓徐志摩現存的所有著作為之黯然失色。 三毛與荷西:能愛就是能做夢 三毛的作品最初是以海外飛鴻的形式在臺灣媒體發表的,當讀者們對她脫離現實的浪漫行徑神往之際,亦有旅行傢如馬中欣者,對這個像波希米亞人一樣生活的女作傢的愛情疑為自編自導自演,於是跑到沙漠作瞭一番考據工作,然後宣佈三毛是一個偽浪漫者,結果激起瞭三毛迷們無邊的憤怒和指責。 考據三毛與荷西愛情的真實性確實是一件很焚琴煮鶴的事,至少在閱讀的意義上他們的愛情是成立的,並且是優美而經典的。三毛的愛情涉及到等待、重逢、廝守、殞命、自縊之類的戲劇性愛情關鍵詞,每一項都讓普通人怦然心動。愛情到底是兩個人的事,別人無權幹涉,即使是三毛一個人造出來的事,又與他人何幹?誰能說哪個女人的內心中不珍藏著某個尚未來得及展開的愛情之夢? 三毛熱衷於把自己的愛情放在聚光燈下,因為她是一個寫作人,並博愛眾生,在眾目瞪瞪中離經叛道,得到幸福。有一天荷西死瞭,愛情的錄影帶放完瞭,三毛是那樣地蒼白。一個人的愛情錄影帶總會放完的。 愛情大於一切障礙,是三毛愛情中最大的閃光點。但跨國婚姻、生活在沙漠深處、不用上班、到處旅遊、異域風情、為愛而死不能不說是很巧合的噱頭。這個噱頭由三毛的寫作開始,以讀者的想象結束。書上說的愛情總是那麼美麗。 痞子蔡與輕舞飛揚:見光死的例外 這是新型的網絡小說經典情人,痞子蔡和輕舞飛揚,他們在虛擬的世界裡相遇相愛,之後一個得病早夭,一個流下鱷魚的眼淚,再譜網上戀曲。當網民們引為經典並爭相轉貼之後,出版社也不失時機地湊趣以分一杯羹。 小說寫就於1998年5月,這是人類史上網絡發展突飛猛進的一年,人們獲取信息、通信聯絡、商業貿易、集體社交的方式得以更新,網絡愛情變成瞭一個令人心動、又披著面紗的字眼。但是,高達99%的網絡情人見光死的比例令人對網絡愛情望而生畏。如果說《第一次親密接觸》的成功緣於作者調侃嬉皮式的筆墨,無疑說是它第一次讓網絡情人有瞭成為經典的生存機會。 互聯網上可以模擬生存,可以談戀愛,甚至能模擬做愛——其實不過是抱著調制解調器跳蹦叉叉。夜半無人私語時,握著情人的手像握著鼠標,對她/他的三心二意無能為力。網上人人機會均等,於是都像濫情者。 網名叫做輕舞飛揚的女孩最終還是死瞭,當她的蝴蝶斑勢不可擋地蔓延全身,我們的主人公尚不知對方的姓名。這種騎著一匹白馬尋找白馬王子或白發公主式的愛情更多地是作為一種理想而被人們追隨和津津樂道著,僅有網絡上玩弄語言機鋒並不足以令一個姑娘將幸福押註在地球某端不知是男是女、是人是狗的網民身上。還是將目光收攏到生活圈子的前後左右打量一下更穩妥些,否則,你的愛情總是見光就死,怎麼受得瞭! |
2015年3月24日星期二
解構“經典”愛情
訂閱:
發佈留言 (Atom)
沒有留言:
發佈留言